9月24日上午，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新闻发布会，发布一系列重磅政策，包括降准降息，降低存量房贷利率，新的支持资本市场货币政策工具和引导提高上市公司质量等，坊间称之为“924政策”。9月26日，中央政治局会议明确强调，要加大逆周期调节的力度，首次提出“要促进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大力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同时鼓励“干字当头”。这是在这轮房地产大整顿后高层首次提出房地产“止跌回稳”的目标。超密集政策催动下，以国庆假期为节点，A股出现“牛市”征兆，前后两次刷新纪录——在9月30日早盘仅用35分钟，两市成交额突破1万亿，刷新历史最快万亿纪录；10月8日早盘，国庆节后第一个交易日，A股市场早盘急剧放量，截至上午10时41分，A股市场成交额突破2万亿元，为历史首次在上午交易时段突破2万亿成交。
北新建材总部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却有多家上市公司股东“扎堆”减持，其中包括“建材股龙头”北新建材（000786.SZ）。10月7日晚间，北新建材发布大股东减持预披露公告，公司大股东、副董事长贾同春及其一致行动人广发资管申鑫利22号、广发资管申鑫利24号，计划在减持计划披露之日起15个交易日后的三个月内，以集中竞价和大宗交易的方式合计减持不超过350万股，占总股本的0.21%。10月8日，当建材股跟随大盘集体冲高的时候，北新建材却成为例外，股价不涨反跌。这引起股民热议，不少人将原因指向贾同春及其一致行动人的减持预披露公告，认为大股东在股价上涨行情时期披露减持计划“不合时宜”。在预披露公告中，减持原因描述为“股东自身资金需求”。有分析认为，贾同春年届退休年龄（现年64岁），在退休前减持部分（占其及一致行动人所持北新建材股票的4.07%）也无可厚非，只是在时间选择上的“巧合”可能放大了对股价的影响效应——事实上，贾同春及其一致行动人减持计划的真正实施始于2024年10月30日，届时股市的行情不可预知，因此指责其在股价高点减持套现的说法也缺乏依据，更像是股民的一种情绪宣泄。
贾同春在北新建材的持股来源于他对泰山石膏20余年的耕耘和引领
无论如何，这一减持计划足以让贾同春成为业界关注的焦点。作为北新建材副董事长，厘清贾同春的人物脉络或许有助于理解他实施减持的真正目的；而在此过程中，我们发现贾同春带领地方国企实施股改变身民营企业，而后跟北新建材重组并购所产生的“羁绊”，对于时下刚刚加入北新建材“涂料翼”的嘉宝莉而言，也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贾同春1960年2月出生于山东泰安。1977年，当时已中断十年的高考制度得以恢复，贾同春刚好到上大学年龄，他参加了高考并考上济南大学，成为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之一。参加工作之后，贾同春获得天津财经大学颁发的工商管理硕士学位。1981年贾同春学成毕业。由于学的是水泥工业专业，他被分配回老家的新汶水泥厂工作，凭借勤勤恳恳的工作态度和出色的工作能力，职位逐步得到升迁——从车间技术员做起，先是做到技术科长，而后进入泰安市建材局担任技术科长，最终坐上建材局副局长的位置，并兼任泰山玻璃纤维有限公司总经理。
贾同春早期照片（资料图片）
与贾同春成长同期，在距离新汶水泥厂不远的大汶口，一家企业也在艰难求生——它便是今天泰山石膏有限公司的前身，泰安大汶口石膏矿（以下统称泰山石膏）。尽管大汶口地底下存储着丰富的石膏，但因其机制调整比较复杂，地表水也较为丰富，矿山从开始建设到生产出石膏用时16年，直到1988年1月才建成投产。这16年历程也让泰山石膏改变了原来单纯采矿的定位，转型成为深加工企业。1992年，泰山石膏全厂上下勒紧裤腰带，建设并投产了第一条纸面石膏板生产线，年产量仅300万平方米。由此，泰山石膏开始生产纸面石膏板，并很快就走上迅速发展的道路。而后5年时间，又陆续建立起了几条年产400万-800万平方米的生产线。但好景不长，随之而来的价格战和外资企业的强力冲击，使得石膏板市场持续低迷，甚至出现了赔本赚吆喝的局面。到了1998年下半年，石膏板价格更是迅速下跌，从10块钱直降到5块钱，但成本就是6块，按照当时的产能来算，泰山石膏一年就得亏损四五千万。泰山石膏也因此被推上了行业发展的风口浪尖，濒临绝境。
泰山石膏的前身为大汶口石膏矿
在这种背景下，贾同春被委以重任，于1999年出任泰山石膏董事长，并开始带领泰山石膏改革自救。既然价格战局面短时间里难以改变，那就从成本角度着手，通过技术创新和管理创新提质增效。在多年后的一次采访中，贾同春回忆当时充当“救火队长”时的情形：“那时，没有别的出路，产品技术大家都差不多，企业同质化也很严重，恰逢党的十五大提出建设现代企业管理制度，所以我们抢抓机遇，迎难而上，大力抓企业管理，创造性地开展工作，经过不懈努力，在管理改进、技术创新、项目建设、品牌建设上都取得了突出的成绩。”据报道，贾同春对技术非常痴迷，他深度研究工业固体废弃物的利用，一点点摸索实验，最终成功研发出100%利用工业副产石膏生产石膏板的新技术，取得了业界革命性的胜利。这也成为泰山石膏从一个小石膏矿一路成长为世界纸面石膏板行业的领航者的关键，用贾同春的话来说：“靠的是什么？就是改革创新。”
今天的泰山石膏已成为“全球领跑者”
在贾同春接手之前，泰山石膏是一家地方国企。1996年，泰山石膏曾进行了一次混合所有制改革，当时公司注册资本8300万元，国有股（由多家地方国企共同持有）占60.24%，剩余的39.76%由山东泰和集团职工持股者协会（以下简称职工持股会）持有。但这次混改并不彻底，国资仍占多数股份因而遗留下若干问题；而且由于缺乏资金，企业的经营依然困难重重。贾同春接手后，在完成对企业的自救之后，于2002年对泰山石膏进行民营化改制，将约30%的股份出售给了主要负责人和管理层。经过此次改革，泰安市国泰民安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原泰安市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泰民安）成为唯一的国资代表，持有2490万股；贾同春通过受让国资股份，正式成为了这家老牌企业的新主人。“国有企业的不灵活制约了走出去发展战略的实施，阻碍着企业的快速发展，为此，我们抓住国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重要契机，通过国有股权向经营层、管理骨干、技术骨干和职工转让，实现了国有资产从竞争性领域合理退出，形成了符合市场经济要求的投资主体多元化的产权制度……个人产权真正与企业产权紧密结合，从而大大调动了经营层及职工的劳动和创新积极性，使企业得到了快速发展。”贾同春这样回忆道。
泰和集团（即泰山石膏）增资扩股签字仪式
得到快速发展的泰山石膏很快得到资本的“赏识”。2005年，中国建材集团提出由旗下上市公司北新建材和泰山石膏两家公司进行产权并购，以获取更大的发展空间。北新建材主产品为石膏板，并购泰山石膏将有利于自身实力的扩充；同时泰山石膏也可以获得更多的资金用于自身的发展。但贾同春仍有所顾虑。中国建材集团及北新建材是央企，泰山石膏好不容易实施了民营化改制，北新建材若入主会不会“一夜回到改制前”？贾同春表示：“主要顾虑是管理层的权力会不会被边缘化，在管理方式上是否又回到老国企的状态。”在权衡利弊之后，贾同春考虑到北新建材在品牌、资源、市场、融资等方面具有优势，如果泰山石膏和北新建材合作，就可以借助这种优势实现快速发展。“同时，基于国内经济大局，不让外资企业主导中国市场也是我们民族企业的责任，所以我们最终选择加入中国建材集团。”2005年和2006年，在中国建材集团和泰安市政府的主导下，泰山石膏与北新建材以增资扩股的方式进行资产重组。经过一系列的资本运作，北新建材持有泰山石膏42%的股份，为第一大股东；泰安市东联投资贸易有限公司（简称东联投资）持股23%；国泰民安的持股不变，但持股比例降至16%；贾同春持股5%；其余股份由多家企业持有，职工持股会在此次重组中转让股份退出股东行列。
泰山石膏时期的贾同春
这样的股权结构一直维持到2015年，但2006年北新建材收购了东联投资（2009年改名为北京东联投资有限公司），使得北新建材直接和间接持有泰山石膏65%的股权。尽管如此，中国建材集团遵守承诺，维持泰山石膏的管理团队而不干预经营。贾同春说：“在北新建材持大股后，仍然由我出任董事长，原先的管理团队除因年龄因素退休外，无一人离开。”2015-2016年，北新建材通过发行股份方式作价41.95亿元收购泰山石膏35%股权，从而实现对泰山石膏的全面控股。在此过程中，泰安方面股份与北新建材进行了股权置换，国泰民安、贾同春等由此成为北新建材的股东。其中国泰民安持股16868.45万股，持股比例9.46%，位列北新建材第二大股东；贾同春等35名自然人（或跟本文所述“贾同春及其一致行动人”不完全重叠）持股17358.08万股，持股比例9.74%。2018年，北新建材根据相关协议回购并注销国泰民安持有的4529万股股票，回购注销完成后国泰民安持有北新建材股票1.26亿股，占北新建材目前总股本的7.46%。此后在2020年至2021年初，国泰民安减持北新建材1300多万股，使其在北新建材的持股比例降至6.68%。2021年4月，泰山石膏超一线高端品牌发布大会，贾同春在会上讲话从2018年开始，贾同春也先后多次减持自己手中的北新建材股票。其中，2019年12 月至2020年3月，贾同春及其一致行动人通过大宗交易方式、集中竞价交易方式累计减持北新建材股份6300多万股。2021年和2022年，贾同春通过内部转让的方式，分别将所持有北新建材股票的600万股和400万股析出，委托广发证券资产管理（广东）有限公司设立定向资产管理计划，分别成立申鑫利22号和申鑫利24号。截至目前，贾同春先生为两项资管计划的唯一委托人和受益人。2022年，贾同春被任命为北新建材副董事长，次年卸任泰山石膏董事长，从而离开了服务24年之久的泰山石膏。截止目前，贾同春持有北新建材4.5%的股份，系北新建材第四大股东、第一大自然人股东；如果算上其一致行动人，则持股比例为5.09%。
2023年4月13日，泰山石膏干部大会宣布贾同春卸任董事长职务，其后举行了学习贾同春同志42年坚守实业精神仪式
因此，在2024年国庆节期间预披露的减持计划，并非贾同春及其一致行动人的首次减持；相比起4年半前的那一次，350万股的减持规模也要小得多。如果不是在大盘牛市行情中披露，这一次减持计划估计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在经历了10月8日的“逆势下跌”、10月9日的“顺势下跌”后，北新建材的股价跟随大盘重返上涨通道，报收30.92元，上涨5.53%。这或许表明，源自大股东减持计划对股价波动的影响已经结束，在拨开信息“迷雾”之后，投资者对于北新建材的信心得到重建。毕竟房地产利好政策的存在，对于建材股龙头而言意义重大。对于贾同春来说，在年近退休年龄之时收获关注，也属意外。回首他在建材行业40多年的摸爬滚打，带领一家地方国企不断改革向前，其中也给行业留下宝贵的遗产。
北新建材的“屋檐”下，集合越来越多的产品品类和品牌
在两年前的一次采访中，贾同春特别提到了民营企业参与混合所有制改革的热情。他表示——
第一，不要为混改而改。如果与国企合作，在你所在的领域，合作对象没明显的优势，资源不丰厚就不要混。第二，不要有“占便宜”的思想。国有资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是宪法规定的，带着侵蚀国有资产的想法去合作必然失败。第三，不要带着投机的心理去合作，为了甩“包袱”、隐匿债务而进行合作也不会成功。第四，要有长期合作的打算。有的民营企业管理者把股权交到国企手里管，就躺平不干了，往往会使公司陷入困境，使国企参与者陷入被动。
尊重与信任是国有股东搞好与非公股东关系的根本。在混合所有制改革中要始终坚持和其他所有制企业的互利共赢，要本着把民营企业“引进来”是为了实现优势互补，达到双赢效果的原则，尊重和信任非公股东。忍辱负重是多数民营企业经营者多年磨练出来的，不可过多苛求。经常地评估混改企业合作是否融洽、是否存在问题、绩效如何，为企业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
北新建材今年年初刚刚完成了对民营涂料企业嘉宝莉集团的重组，两年前的发声或许对于加入北新建材“涂料翼”的嘉宝莉及其管理层来说也是一种提示——从泰山石膏的发展经验来看，它以民营企业的身份“拥抱”北新建材的并购，此后一直保持着自主发展且持续壮大，或许也昭示了嘉宝莉在北新体系的大好前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