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立佳的“烦恼”

山东省烟台市福州路41号内2号,上海保立佳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股票代码:301037.SZ;股票简称:保立佳)五大生产基地之一的烟台工厂(对应烟台保立佳化工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烟台保立佳)坐落于此。如今,这座已经服役20年的工厂已然没有了当年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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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街景中的烟台保立佳大门


2024年5月下旬,保立佳发布了事关烟台工厂命运的公告——因公司经营策略调整需对烟台保立佳工厂的产能进行转移,烟台保立佳产线于近日实施停产,烟台保立佳原布局华东地区主要业务由公司全资子公司安徽保立佳新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安徽保立佳)承接。

保立佳这样阐述这一决定的原因:“为贯彻落实公司经营策略,降低生产运营成本、便于统一管理,提高经营管理效率。公司决定对烟台保立佳实施搬迁、停产。”

然而,这是否保立佳真实的意思表达,现在看来依然存疑。这座位于保立佳“发迹之地”的工厂的关停,或者从一个侧面展示出“中国建筑乳液第一股”当前所面临的“烦恼”。

1、发迹地

尽管保立佳以上海保立佳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的名义上市,但其真实的发迹地则为山东烟台。

根据保立佳公开的资料,其创始人杨文瑜1960年5月出生于山东烟台下辖的栖霞县(现县级栖霞市),成年时入伍,在山东省泰安92团服了6年兵役。退伍后,杨文瑜回到栖霞,在县汽车队当了两年司机;1986年10月进入栖霞县第一塑料厂担任车间主任,由此进入商界,“积累了企业管理经验和电缆材料行业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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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立佳创始人杨文瑜非常低调,在网络上很少看到他的图片。图为杨文瑜在安徽明光工厂落成典礼上讲话


1993年,杨文瑜开始创业。官方的信息显示,1993年1月至保立佳成立,杨文瑜任烟台开发区瑜纲电缆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烟台瑜纲)总经理。但保立佳对他的这一段经历描述甚少,只表示“从事电缆材料的生产和销售,具备了较强的营销能力和一定的资金实力。”

事实上,这段经历对于保立佳的发迹至关重要。工商资料显示,烟台瑜纲成立于1997年8月,由杨文瑜、衣志刚、杨文俊等注册设立(从上述描述来看,该日期并非烟台瑜纲的真实成立时间,有可能是补登记造成的信息误差)。杨文俊系杨文瑜弟弟,而衣志刚则为合伙人。

而在烟台瑜纲成立前一个月,也即1997年7月,杨文瑜设立了栖霞市瑜纲电缆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栖霞瑜纲)。两个“瑜纲”在同一个地级市内同时存在,这种操作令人迷惑,也为后续的进展埋下了伏笔。

1998年起,杨文瑜开始在上海“闯荡”,从事涂料等化工产品的销售。或者是这一段经历让杨文瑜跟合作伙伴逐渐产生分歧,保立佳这样表述道:2001年初,因与合作伙伴经营理念不合,(杨文瑜)决定放弃电缆材料的经营,同时由于在前期从事涂料产品销售的过程中,认识到涂料行业及其上游丙烯酸乳液行业具有较大发展空间,2001年8月决定利用前期经营积累的资金在上海市奉贤区投资建厂,创立上海保立佳化工有限公司(即保立佳前身,以下统称保立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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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上海奉贤的保立佳总部


然而,保立佳创立之时衣志刚同在出资人之列,出资比例为24%,只是其何时撤出保立佳股东行列以及以何种方式撤出,在保立佳的招股说明书中并没有提及。由于对衣志刚的股权去向披露得不完整,保立佳在IPO的过程中曾遭受质疑。

保立佳创立之后,两个“瑜纲”同样存续至今,只是烟台瑜纲“划归”衣志刚经营,而杨文瑜至今兼任着栖霞瑜纲的执行董事及法人代表。这或许意味着双方就某项利益分割事宜达成了默契。有报道指出,杨文瑜于2001年7月卸任烟台瑜纲总经理职位,2002年9月杨文瑜兄弟退出烟台瑜纲股东席位,与衣志刚完成了“切割”。

“杀回”烟台

保立佳创立之后,“充分利用上海的区位优势,积极延揽研发、销售和管理等各方面人才,不断做大做强,相继在烟台、佛山、德阳建立生产基地,逐步建立全国性的丙烯酸乳液产业布局。”

其中,烟台工厂是保立佳继上海之外建立的第二家工厂。烟台保立佳成立于2004 年11月30日,由于距今近20年,其占地面积、投资额、产能规模等相关数据已无据可查;但从卫星地图上看,烟台保立佳的厂区规模也相当可观。

从烟台走出然后在3年之后又以投资建厂的方式“杀个回马枪”,杨文瑜跟众多企业家一样,大抵也抱着“反哺家乡”的投资心理。但杨文瑜更看中的可能是烟台得天独厚的化工产业链优势——据报道,长久以来,石化化工是烟台的支柱产业和传统优势产业,占比大,分量重。其中全球MDI(二苯基甲烷二异氰酸酯)行业龙头万华化学,其产品备受下游客户的青睐——烟台保立佳的供应商名单中,万华化学便是重要的一个,主要采购丙烯酸丁酯、丙烯酸等化工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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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立佳建筑乳液产品主要在涂料和防水领域应用


基于这样的区位优势,烟台保立佳逐渐成为保立佳体系内生产规模最大的工厂。根据最新公布的数据,烟台保立佳2023年营业收入51482.31万元,占保立佳2023年营业收入的22.68%;净利润433.08万元,占公司净利润的绝对值占比为13.75%;总资产19796.26万元,占公司总资产的8.18%;净资产7709.27万元,占公司净资产的9.58%。

对比其他3家工厂(分别位于上海市、安徽明光、四川德阳,佛山工厂数据未见公开)同时期的数据,烟台保立佳的营收规模最大,利润表现也仅次于德阳工厂。而在2020年,烟台保立佳的主要财务数据(总资产、净资产、净利润)均明显优于德阳工厂。

环保困境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保立佳关停并搬迁营收贡献值最大、尚能盈利的烟台工厂呢?这或许可以从烟台保立佳所处的地理位置可以看出端倪。

烟台保立佳所在的烟台经济开发区位于烟台市区西面,尽管距离黄海海滨不远,但20年前这一片区域还属于远郊区,因而被划入工业区的范畴,并逐渐聚集了不少化工厂。但随着城市的发展,该区域逐渐成为城市的一部分,周边出现了一些住宅小区;尤其是滨海区域发展成海滨度假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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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保立佳位置示意图(卫星底图源自高德地图


这样的区域位置让烟台保立佳背上沉重的环保包袱。在招股说明书中,保立佳曾重点提示烟台保立佳因环保政策被限产或停产的风险——烟台保立佳和烟台新材料在2019年和2020年1月因重污染天气黄色或橙色预警采取1-5天不等的限产或停产措施,这种情形共发生了8次,合计限产/停产18天——对此保立佳指出:

报告期内(2019-2021年),烟台保立佳和烟台新材料(指烟台保立佳新材料有限公司,保立佳同在烟台的子公司)因重污染天气黄色或橙色预警被要求采取1-5天不等的限产或停产措施……未来若重污染天气或其他严重环境污染持续时间较长、发生频率较高,公司生产型子公司被相关部门要求采取限产或停产的天数较多,则公司存在无法及时向客户持续供货的风险,将对公司生产经营产生一定的不利影响。

除了因环保政策而被限产或停产,烟台保立佳还长期承受着被投诉的压力。根据烟台开发区生态环境分局于2023年8月公示的“开发区第二轮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交办信访件整改销号情况”,在10项2021年第二轮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交办信访件中,其中一项关于异味排放的投诉便涉及烟台保立佳。尽管最终的核查并未发现烟台保立佳存在排放超标的问题(系区域内某家化工厂的排放造成的异味),但这已经说明身处化工厂集聚区的烟台保立佳的“区位优势”不复存在。

下滑的业绩

尽管承受着巨大的环保压力,然而此前烟台保立佳并未见关停的迹象——对于保立佳而言,上市后出现的业绩波动才是更大的麻烦。

保立佳于2021年7月30日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敲钟上市,正式登陆创业板。上市前3个年度(2018-2019),其营业收入分别为17.21亿元、20.54亿元、20.22亿元,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归母利润)分别为4532.68万元、7190.22万元、8979.98万元,基本保持着增长态势;上市当年及次年,又连续创下29.75亿元、31.63亿元的营收记录,但归母利润则开始大幅回落,至5045.14万元、573.72万元;2023年,营业收入下滑28.25%至22.69亿元,相当于回到上市前的水平,更致命的是首次录得亏损,归母利润-3150.4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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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上市之后,保立佳的业绩表现并不算亮眼,2023年度更是录得亏损


“受主营建筑乳液销量下滑,销售单价下行影响,营业收入同比下降28.25%;虽2023年公司毛利率较上年有所提升,但由于营业收入的大幅下滑,公司的毛利额同比下降3686.71万元,同时,受研发投入以及管理费用中的人工成本、折旧摊销、咨询服务等费用增加的影响,导致2023年公司业绩亏损。”保立佳在2023年年报中这样阐述业绩下滑的原因。

面对持续下滑的业绩(从利润的角度看),保立佳需要做出积极的调整以稳定市场信心。2022年,保立佳在上海注册了两家涉及机械设备和信息科技的公司,但很快便在2023年11月22日这一天将两者注销,或表明它收缩了业务扩张的力度。而在主业经营方面,保立佳也是动作频频:包括加速安徽保立佳工厂的建设(目前一期已投产,二期在建),拟在湖北省应城市在建新的生产基地,以及拟对安徽保立佳、上海保立佳、佛山保立佳等进行增资扩产,合计增资2.72亿元。

在这种背景下,唯独烟台保立佳则面临关停的命运,成为保立佳调整全国生产布局的“牺牲品”令人唏嘘。尽管保立佳强调烟台工厂的业务将由安徽保立佳承接,但仅建成一期工程的安徽工厂能否顺利接棒并贡献占比高达五分之一的营收和可观的利润,目前依然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果中间的过渡不顺利,那么2024年保立佳将很难完成重振业绩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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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立佳安徽工厂将承接烟台保立佳的生产任务




6月6日,保立佳披露了2023年年度权益分派实施公告:以100030605为基数,以资本公积向全体股东每10股转增4股,不送红股,不派发现金红利。在业绩不佳的背景下依然转增股票,保立佳或许希望以这样的举动提振市场的信心。

然而,当前建筑乳液市场的环境依然不是十分明朗,下游来自涂料和防水等应用端的需求也呈现增长放缓的迹象,在竞争对手不断拓展业务领域增加赛道的背景下,保立佳以关停工厂的方式“反其道而行之”,是否能够真正地通往它所规划的“彼岸目标”?